整理/游賀凱
我們接續邀請曾任教大學社工系的萬育維老師接受訪談,上一集中萬老師分享社會工作觀點之中的優勢觀點,而在這一集中當我提到以「家庭失功能」來標籤青少年的家庭樣態,很容易落入一種簡化的理解,認為家庭的功能不彰,需直接以提升家庭功能為工作起點。
「標籤」一詞在「標籤理論」(Labeling theory)是假定個人的自我認同和行為,可能會受到系統中描述或分類的術語影響。於是,當我自己不經意說出「家庭失功能」時,我處在想要解決家庭功能不彰的系統裡,將「家庭失功能」視為一個待解決的問題,而當我以此觀點在看待家庭時,更會不自覺的要去尋找家庭中待解決的問題。如果,當此家庭中的成員,也認同了「家庭失功能」的標籤時,有可能會內化這些標籤,進而影響自我的形象和行為,並形成「自我實現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而持續以失功能的家庭看待自己與家庭成員,放棄改變與調整的選項。如此一來,家庭中原有的動能與成長的機會,都會礙於此標籤的自我認同,而受困在原處。
萬老師提醒任何家庭都有屬於自己的韌性,一如她聽過的故事,當一個老師跟著社工去家訪前,老師對學生原有的印象是身上有異味、有時候也會忘了吃早點。可是到了家庭現場,看到媽媽編的竹簍還有以月桃葉編成的蓆子在努力賺取生活費用時,就有機會穿越「家庭失功能」的標籤,看見這個家中具有韌性的部分,看見媽媽在困難之中,也仍然以自己的能力製作手工藝品,想要支撐起家裡的需要。如果我們沒有去標籤化的觀點,繼續停留在「家庭失功能」的標籤中,我們看見的就只會是一個親職功能不夠的媽媽,而工作方向很可能就會往如何提升親職功能發展,卻未能認同與增強家中既有的優勢。
我聯想到受過傷的生命往往是敏覺的,當自己想要再怎麼不著痕跡的去協助青少年提升相應功能來解決所遭遇的問題,可是有些青少年一旦連結到旁人是要來幫我解決問題,便感知是自己有問題,而自覺羞愧或被貶低,寧願防衛著不想要接受旁人的協助。
萬老師分享熱愛足球的青少年故事,當學生不喜歡課堂的時候,若我們能夠發現他對足球的熱愛,以這個優勢為出發點,讓他願意慢慢先來學校參與足球活動,再漸漸地順水推舟,就有機會引導他參與其他課堂。對學校而言,若能從不同的起點處理學生不進課堂的難題,也會多出一種未來可工作的路徑選項。
每個系統都有限制,社會工作觀點提醒我們穿梭在不同系統之間,即便看見限制,也嘗試工作。如同家長面對孩子的行為議題時,特別孩子在青春期階段,會為了探索自我認同以及視同儕為更重要的關係,不免會對家長採取叛逆的姿態。而社工便是提供有別於家庭內既有信念與習慣的提醒,讓家長知道再是離經叛道的孩子,也會在心裡的角落期待家長不帶指責的噓寒問暖。也許孩子的行為無法一夕之間有所改變,然而讓孩子持續感受到家長無論如何仍有掛念與關懷,都是親子之間長存的情感記憶。
學校系統裡的教師們很想把學生教育好,為難的是學校內的業務繁重,只能盡力公平以對,但有些學生的確需要額外的資源協助,而合適的社政通報會是一個讓資源引入教育系統的機會。
通報之後,社工便會與學校教師合作,社工需要藉由學校教師的眼睛看見學生的樣貌,同時也在理解教師對學生的眼光判斷,而社工以社會工作的觀點與教師的教育系統觀點相互合作。
有些學生的家庭透過學校通報,獲得社工的進場之後,得到相應的經濟扶助,以及家中所需的親職教育、個別親職輔導,讓學生在物質與關係上都能得到改善,而當家中與生活環境的安全感都逐步建立起來之後,學生的在校參與狀態,也能相對穩定許多,讓教師可以有更多的著力點。
因而,這兩集透過萬育維老師的分享,除了有社會工作觀點的收穫,還有一種經年累月的社會工作實踐經驗。面對複雜生命的工作從來不會沒有難題,可是如同萬老師說的:「願意讓自己放下身段與高度,重新讓自己回到青少年的樣態跟青少年們對話,才不會辜負彼此的善意。」從來,在教育工作甚或助人工作的過程中,想要努力的心意必然是懷抱有對彼此善意的相信,與韌性發生的可能以作為行動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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