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與美人樹》

文:帶領人/黃春薇

與香田國小的課程內容-與樹有約,我以美術老師的身分進場帶領學生一堂寫生課,除了藉由觀察與美學的帶領,讓他們對樹有更深的理解,更是希望能讓學生從自己的筆下誕生屬於他們獨一無二的班服設計。

在課堂上,為了能讓學生能快速地進入狀態,我準備了三個題目依序讓他們創作——

題目一:請用一條連續不斷的線,畫出一棵美人樹,並且只能畫一次,下筆就不能反悔。

只用一條不間斷的線畫一棵樹,需要先構思描繪物的特徵與路徑,包含線條起點與終點的意義,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孩子的性格差異和對樹的看法。

有的孩子對於起筆猶豫不決,對於只有「一次機會」這樣的設定,害怕無法把握與好好表現;有的孩子是在畫的過程才進行思考,從路徑可以清晰地看見他所認知的型態與想表述的重點特徵;有的孩子並不在意細節,對整體型態掌握度準確也快速。

我穿梭在其中,不斷鼓勵下筆的同時,也一一與他們對話,協助孩子打開所有對繪畫的限制,並鼓勵他們將其特點盡興展現。

題目二:請閉上眼睛,想像一棵你記憶中的美人樹,並張開眼睛畫下它。

有了第一題的經驗,第二題孩子明顯熟練許多,事先進行許多調查作業的他們對美人樹充滿了想像:枝頭粉亮的花朵、狀像芒果的果實,或是輕如棉絮的種子……藉由他們的想像,筆下的美人樹被賦予了生命,也乘載了孩子記憶裡的美好印象。

有別於第一眼的印象,進入畫中世界的孩子安靜而有表現力,還有超乎我想像的描繪能力,讓我覺得只要選對傳遞的媒介,他們能無比專注達成目標與呈現令人驚豔的結果。

題目三:請認領一棵美人樹,在現場找一個你最喜歡的角度,用上課教的寫生技巧速寫一幅美人樹風景畫(在一定時間內)。

終於進入重頭戲「寫生」,在炙熱陽光下本不願出門的孩子,卻都各自拿好工具出發,認領一棵自己想畫的樹,坐在道上靜靜觀察,並開始用各種顏色記錄下光影、樹枝的姿態、眼前的景色、寥寥無幾的果實與其他,面對樹最真實的樣子,在瞬間給予一種印象並描繪下來,令孩子們著迷其中,連時間到了也不願抽身離開,堅持直到作品完成才願意放下手中的畫筆。

過程中有許多值得深思的對話是我在這堂課寶貴的收穫:

其中有兩位孩子對自己作品具有極度堅持,直到時間剩下5分鐘都還在用鉛筆精細的打草稿,我想鼓勵他們多多嘗試,畢竟時間有限,是否要給予作品一些色彩?

但孩子堅持將作品譜成一幅素描,我說道:「你在教室明明答應我,能在時間內完成寫生,包含上色,所以我才讓你帶鉛筆出來打草稿的記得嗎?我們是不是約定好了?」

孩子:「對,我原本有想上色,可是時間不夠!還是我可以繼續畫?這樣我就可以上色了!」

我:「我明白你想繼續畫,但是你跟我約定好的事情,可以隨便改變嗎?這樣我會有一點點難過。」

孩子:「所以我們這樣是不是就會讓老師失望,讓老師生氣?」

我接著他的話回問:「你希望讓我生氣或失望嗎?」

孩子:「沒有!我只是疑問。」

我回答道:「我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我覺得你畫得很好,但因為我們之前有說好,所以在這點上,我希望你可以遵守我們的約定,好不好?」

孩子猶豫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你願意遵守我們的約定嗎?我們是不是還有很多機會可以畫其他幅畫,並不是只能畫這一次,對吧?」

孩子思考了下,點點頭:「好!我馬上上顏色。」

我很能理解孩子想把畫作畫到最完美的心情,但我也想讓他們意識到,如果已經先做好約定,就要記得自己的承諾;但孩子的回答也很令我省思,他以為他可以在時間內完美的完成,只是沒想到所需要的時間比他預設的還要久,想畫完畫作卻也害怕因此讓老師失望。看見孩子內心的掙扎,我告訴孩子,只要他願意、想要,隨時可以再創作出一幅美人樹畫作,並且不會有時間限制,可以慢慢的把它完成。

每個孩子筆下的世界都有獨樹一幟的風格,藉由這堂課讓我對他們眼中的世界有更多了解與看見。藉由藝術的方式,反而揮灑出更多的可能,讓孩子們帶領我、向我們介紹他目光所及的美好,是我這次課程中最大的感受與反思,並且可以藉由鑑賞與互相鼓勵的同儕關係,讓孩子心中感受價值和理解尊重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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