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游賀凱
這週的節目中邀請「光光老師」繼續接受我們的訪談,從國中專輔老師的位置,分享她所看見的學生樣貌。
有著拒學經驗的學生,或許也是透過不得已的拒學行動,想要反映出自己正在遭遇的困難,那些無法進入學校與課堂的時刻,不曉得,他們正想起了什麼難受痛苦之事。
如果我們願意相信,並且始終記得,沒有一個生命樂於封閉自己的生活世界,那麼我們就有機會開始思考,一個生命退縮在家裡、在自己的房間裡、在網路世界時,必然有他不敢言說,甚至無法言說的理由。
無法言說的,會不會是心中對學業所設定的目標一再受挫?會不會是人際關係中不明就裡的孤單?會不會是家庭互動裡動彈不得的委屈?會不會是網路世代裡攀比之下的自卑?生活便是在這些複雜的日常中穿梭。
有些孩子,自出生後拿在手裡的牌就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面對著其他人手中不時打出的好牌,他還是只能在每一回合裡掙扎,試著不要落入最困難的境地。
像是,那些總是覺得自己考得不夠好的孩子,每一次領到分數,在別人話語說出口之前,他已在心裡將自己責備了成千上百回;那些感覺自己被同儕疏遠的孩子,心裡除了埋怨,更多的是質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個問題;那些在家中面對著家人的衝突與忽視,彷彿每一日的回家,都要努力尋找光亮與安寧;那些在網路上看著別人光鮮亮麗的時刻,除了羨慕,還有提醒著自己那是一種無法企及的人生。
有時候,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就克服所有的困難,還是很難。這些孩子,手裡的好牌就是不多,甚至,就是沒有。
當光光老師帶著學生到咖啡廳、獨立書店、高職進行體驗,與專業工作者互動,她不是在原有的學校教室裡告訴孩子─「你要無視所有的條件與困難,打出一手好牌就對了」,或許,她早就知道,每一個孩子早就想過也行動過,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克服難題。
但如果真能如此,這些孩子都不會來到她的眼前,都不會需要接觸輔導室,這些來到輔導室的孩子,手裡的好牌並不夠多,有的只是夠多的傷痕。
光光老師想創造出不同於教室裡的接觸經驗,是想要把好牌多遞幾張給眼前的孩子們,那可能是咖啡廳裡對於沖煮咖啡的手感與滋味的品嘗、可能是獨立書店裡對於信念與熱情的看見、可能是高職學校專業教室裡設備與友善師資的真實觸感。
有一天,這些孩子們再遇見獨自一人的傷心難過之時,他能打出的牌,就不再是過去的自我責備與自我懷疑,而是對自己的慈悲與溫柔。
他可以走進街頭巷弄中的任何一家咖啡店,就算知道一杯咖啡不會改變現實的困難,可是他可以想起,他曾經與同學們一起品嘗咖啡,一起曾經踏入並不起眼的獨立書店,看見平台陳列的不是市面上的暢銷書籍,而是小眾作者嘔心瀝血的聲音,想要熱情且鼓勵的與這個世界分享某些事情。
這張比平凡更好的牌,就是因著接觸到不同的經驗而獲得的,因著有像光光老師一樣的許多大人,願意為他們創造走出教室的條件而獲得的。
他們得要有這些一點一滴的不起眼的經驗累積,才能慢慢相信這個世界有其他的可能與機會,才不用再選擇退回他覺得安全的地方,而這些經驗除了外在的嶄新環境,更多時候是一種向內的觸及。
當孩子餵養著廣場的鴿子,也是按捺著對不熟悉之事的恐懼,在友伴的陪伴下開展冒險。對他們來說,成功餵了鴿子或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是一場冒險之後沒有失敗的經驗,他們需要知道在真正的生活世界裡,從來沒有行動是失敗的,任何敢於行動的冒險都是成功,即便餵著鴿子的同時是驚慌失措的尖叫,他們也觸及了自己的驚嚇與興奮,像是把自己從狹小的內在房間裡又更擴大了一點。
這些好牌的獲得與向內的觸及,很難是在原有不變的環境裡能夠獲得,而是有人願意慢下來,陪著這些孩子一起慢慢走到另一個地方,即便,那只是一步之遙,而每一次,只要一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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