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手繪曼陀羅三

〈與青少和家庭同行〉第七十三章—理解他者,釋放的是自己的痛苦

來到自學團的青少年或青少女,有幾位剛開始只要在團體中有受傷的感受就無法出席,並且會訴說著自己的身心感受到的痛苦極為劇烈,那種痛苦的感受幾乎要淹沒自己。

我想到兩年前在輔大共學時,一位大四心理系的男孩在高聲疾呼自己的痛苦時說道:

「我的父親對我的傷害當然不是物理層面的,是層層刻在心底深處的傷,而且還在流著血,提醒我,那些傷直到如今還是新的。」

我因為和他有交集,就問了他:

「你可以用具體的事件來談一談嗎?」

大男孩說:

「說實話,我都想不起來那些事件。只能說是家庭衝突,但我也沒辦法描述細節。我只能說我的父親只想當個好兒子,他根本不配當個父親。」

我回應著:

「你有試著和父親說說話,去理解父親在原生家庭的成長經驗嗎?」

大男孩說:

「我為什麼要去理解他?憑什麼要我去理解他?他決定結婚,就應該好好當個丈夫;決定生小孩,就應該盡力當個好父親。他沒有當個好丈夫,讓我母親痛苦,也讓我們痛苦,他也成為一個失敗的父親。」

大男孩幾乎是用喊叫的方式把這段話說完。我和他雖有交集,但交情不深,也沒有立場再往前說些什麼。我讓靜默的氛圍安放他的情緒,確定他暫時把負面情緒壓下來,才結束這部分對話,繼續我們其他的工作。

後來,在和慈宜談書的出版工作時,我說道:

「有時跟孩子對話,試圖讓他們往前去看見自己及他人,但孩子顯露的痛苦情緒或情感,讓我的工作總是必須暫時中止。」

慈宜說:

「不要把人想像得這樣脆弱。當你把人想像得這樣脆弱時,你也剝奪了他的主體性。想要對一個人工作,就要與他核對他在經驗的事件、感受,還有那些他沒經驗到,但仍存在的可能性。與人核對時如果就是會受傷,那麼就不往前進嗎?有時我們就是要帶著害怕受傷或害怕讓別人受傷的感受去核對。不管是自己或對方,害怕受傷是一種你知道要核對的東西可能更接近真實,但你表面上仍有想保護自己的感受,這時,你還是要去判斷,怕受傷如果只是一種防衛,其實他是可以往前去工作的。」

是啊!與人工作必須中止,有其複雜的原因;但只要仍有一絲可以往前的可能,我們還是可以在想像的工作空間中去醞釀繼續開展對話的可能性。

除此,我再思及「痛苦」這件事。高喊著痛苦彷彿是現代人共構出來的受傷文化。受傷文化的起源和情感牽動著每一個人,所以很多人都高喊著痛苦沒有盡頭,只要對著面前的人高喊著自己的痛苦,彷彿就可以對一切按下暫停鍵。

但,高喊痛苦的個人內心深處肯定是有一縷如絲的光,可以照見清明的思緒:那些痛苦必須要由自己願意去看見,去拆解,然後才得以真正化瘀解痛。

我想到當時對大男孩,我應該在靜默中休息一陣子,再試著說:

「理解父親是一回事,接受他的所作所為又是另一回事。理解他不是接受他在關係中的一切作為,對於他的行為,你還是可以不接受。但單就理解這件事,有時可以把自己和他緊密捆綁在一起的那條鎖鍊解開,其實可以解決的是自己的痛苦。」

#照片是青少年手繪曼陀羅三
#琢磨中的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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